偏锋之旅 ——小字行草书创作简述

   刊发时间:2012-09-30   作者:张海

  先说明一点,此处所谓的『偏锋』,与用笔无关,乃是取『剑走偏锋』之意。当初我之习小字行草书,诚然是一次『偏锋之旅』。

  一九九二年,我的一幅小字行草书《中国近代诗词九首》四尺对开横披,在全国第五届书法篆刻作品展览中获『全国奖』。二十年后的今天,小字行草书作品集《淡月疏星》出版,时间不算太长,也不能说短。按照传统的说法,其间恰恰历时一代。

  如果说,二十年前那一幅作品并不一定引起人们的广泛注意,那么时至今日情况就不同了。因为小字行草已经成为我诸种书体中重要的一种。二十年来我在小行草上所下的功夫是别人难以想象的。古人学富五车,而我则有小字行草书册页几箱。今日出版的仅仅是其中一小部分。但它基本上反映了我二十年中不同时间段的追求足迹,算是提供给关心我的同行和朋友们一个议论的谈资吧!

  在朋友们的心目中,我是主攻隶书的,事实也确实如此。入手隶书,多年潜心隶书,且在三十年前隶书作品就在河南省书法展览中获一等奖。之后又出版过《隶书两种》,在各种展览和相关场合中多以隶书作品示人,再后来我的探索尝试被业内认可并称之为『草隶』。突然有一天,我却以小字行草书获得全国奖,这让朋友们感到意外和难以理解,因此围绕着这个话题多年来议论纷纷。然而,只要稍微留心一下,这个问题其实早已有了答案。

  我在一些报刊上,曾经谈过我学书的经历,以及对学习诸种书体的认知。由于特殊的生活和工作环境,我一开始学习书法时就不是单打一,当然也不是几种书体齐头并进,可以说是循序渐进。我不知道别人对学习几种书体的看法,但我始终有这种感觉和信念:我希望、也能把几种书体都写好。因此我在学习隶书的同时并未有一刻停止过对行草书的学习和创作。早在一九七三年,我在安阳市工作,河南省在停办多年之后首次举办全省美术书法摄影作品展,书法部分共展出四十一件作品,我有两件作品入选,一件隶书,另一件为行草条幅,内容为毛泽东诗词《清平乐·会昌》。八十年代初我调入省书协后,工作很忙,用周俊杰先生的话来讲,几乎每天都是超负荷运转。即令如此,也未曾懈怠。只是利用零零星星的时间,写些小字行草,类似古人随时铺纸引笔的手札。而这一习惯,追溯起来,还是七十年代初在北京荣宝斋学习装裱期间养成的。那些日子,跟师傅学习,师傅抓得很紧,中午草草吃点饭,躺在画案上小憩一会儿,就抓紧写一会儿字。晚上下班回到住地再抓紧写一会儿。上班期间,师傅们或商量问题或中途开会⋯⋯有个十分八分钟就写一会儿。荣宝斋规定严格,装裱用纸、绢是不可乱动的,但边角料却可以随便取用,写不了大字,正好可用来写些小字。那时正用功于隶书,利用点滴时间写首小诗小文什么的,数月下来,成效可观。不久,省里举办展览,我的一幅小字隶书幸得入选,内容是柳宗元的《封建论》。

  在协会工作,经常到各地市去,期间也只能利用零星时间写些小字行草书,若有自己看得过眼的『小品』,就分送友人或学生,友人和学生多不吝褒奖之词。岁去年来,到了一九九○年,河南在京举办书法周,我的一幅小字行草书参展。天津大学王学仲教授看过之后给予充分肯定,特意说了三点嘉许的评价,嘱吉欣璋先生转告。自此更坚定了对小字行草书的追寻信心和激情。一九九二年全国第五届书法篆刻展览征稿,恰巧我又在评选期间出国,失去评委资格而以一个普通作者的身份投稿,又幸运地过了几关,顺利入选并最终获奖。事后想想倘若是另一种结果,那可就惨了。

  说到当时为何没有投寄擅长的隶书而剑走偏锋投寄小字行草书作品,确实也是在一番纠结之后的大胆选择。作为书法展的老评委,在国内书界又有一定知名度,书法风格早已为书界熟知,即令评选时覆盖姓名。自认为入选当无大问题,但要想获奖,可能不太容易。而投寄小字行草书作品,会使评委感到陌生而有一种新鲜感,评委也不会先入为主而产生无形的框框,倘若作品确实很好,获奖的几率似乎要大一点。但这是双刃剑,也要承担落选的风险。一旦入选不了,那么种种舆论和压力一定会扑面而来。在这进退的十字路口,关键是自己的心态,对自己作品的信心,以及种种利弊得失的考量。结果证明,当初的这种决断是正确的。

  获奖,对于书家来说,当然是重要的,也是值得高兴的。毕竟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个偌大的国家级展览,数万件参展作品,能够笑到最后忝列五十名全国奖作者之中,作为评委的集体选择,肯定有可取之处。而每个获奖者的背后,都有一般人难以做到且不易看到甚至想象不到的汗水和心血付出。在这以后的二十年中,我未敢停步懈怠,当二○○九年至二○一○年举办个人展筛选作品时,我搬出了成箱的小字行草册页向同道展示,他们无不惊讶且感到不解:这些作品颇费时日,你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用于小字行草书的创作?我不敢说,我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用于创作的,我也不想重复时间如同海绵里的水只要想挤就可以挤出来这句至理名言,但我的确是把许多休闲时间用于创作的。双休日、黄金周长假、开长会晚上的自由活动时间,都是我创作的好时机。冬去春来,若不是衣服的增减,根本察觉不到四季的更迭。比起其他幅式,册页创作的优势在于:一不占大的空间;二可以随时启动随时停下;三便于携带。这样见缝插针,集腋成裘,便有了这一册册的成果。在这不算太短的过程中,自然会对小字行草书涉及的问题不断做些思考。

  自晋代始,手札成为文人重要的书写形式,历代都有大家和精品。那时候人们对书法的欣赏方式主要是案头把玩,这样就给小行草的生存与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明清以后,厅堂悬挂的书法作品渐多,从而促进了大字的发展。时至今日,书法作品走向展厅,作品追求展厅效应和视觉冲击力,大字作品大行其道。小字行草书于是退居次要地位,这是历史发展的大趋势决定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小行草将失去存在的价值。

  其实小字行草书对于技巧的要求是很高的,绝不能『不计工拙』信手挥洒,必须具备严格扎实的基本功;而且因为这种书体的实用性已大为降低,故对其艺术性的要求相对提高,作品必须具有良好的展厅效果。点画提按微妙的变化和结构空灵巧思既是基本要求又是很高的标准。有人认为,大字只要写好,小字也没有问题,这种想法过于天真。须知由大到小,并非仅仅是字形和体量的变化。小字行草对用笔、结体、章法布局的要求都更加严格。如果说大字作品像一座山,人们注重的是它的整体气势,而其中的一棵树、一块石头对整体效果影响不大,而小字作品则更像是一座盆景,其中的一土一石、一枝一叶,对整体效果都至关重要。任何一位书家也不敢夸口说他大字写得好,小字就一定写得好。欲写好小字,须下专门的功夫,这是毫无疑问的。

  同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一样,小字行草书易于体现精到,但其抒情性和震撼力,以及书家个性的张扬等方面显然受到相当的局限,不同程度影响了作者恣意挥洒,大字书法的某些常用技巧在这里也难以施展。因此,写小字行草书须有和写大字不同的心理准备和创作期许。一个平和安详的心态对于写好小字行草书无疑是十分有利的。

  遥想当年,自己剑走偏锋在小字行草书方面下功夫,一是年富力强,心雄气盛,总想在新的领域搞点探索;二是人们多关注小楷和大字行草书,小字行草算是一个『冷门』。当时的目标并不高远,只是想入选而已,获奖已是奢望。今日将多年来在这方面的积累冠以《淡月疏星》出版,也是自己心路历程的真实写照。艺术上有所谓衰年变法之说,我虽已是衰年,但还不敢称变法,只是不甘守旧而已。观者见仁见智,我自会坦然面对。一位先生讲过,大意为如果你是一位强者,对那些不着边际,无知甚至恶意的所谓批评不予理睬是最好的回答。只管前行就是了。我虽然算不上是强者,但也不情愿当弱者。听到不着边际甚至别有用心的议论,即令内心短时无法平静,也不会针锋相对地去回击。人生苦短,何况已届垂暮,在这样的人生坐标上,也只能似淡月疏星,不求光芒耀目,只求把一点微弱的光亮,送给行夜路的人们。果然如此,我也就如同当年获全国奖一样,大喜过望了。

二○一二年中秋之夜于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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