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联人精神

   刊发时间:2009-07-13   作者:张海

  从八十年代初我调入河南省文联,迄今近三十年了。三十年虽然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瞬,但文联却发生了令人惊叹的变化。我自己也由当年一头黑发精力充沛的青年人,如今已变成了满头银发距古稀仅一步之遥的老人,由当年的一般干部走上了省文联的主要领导岗位,并任中国文联荣誉委员。作为这一段历史的见证人,在中国文联成立六十周年之际感触良多,真不知从何说起,用什么话语也难以准确描述我与文联休戚与共无法割舍的感情。古来有桔生淮南淮北一说,说明环境条件对树木生长的作用有时是决定性的。我之所以有今天,完全是因为自己这颗幼小的种子由文联这块沃土和环境氛围孕育滋养的成果。文联众多艺术家对艺术事业的执着热爱和刻苦自励,对社会的高度责任感,对自己严格要求的高尚情操深深地打动了我,并时时激励着我。我觉得,他们身上所表现出来的这种精神就是“文联人精神”。

  我到文联后,与我早已心仪和敬重的艺术家有了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如剧作家杨兰春,作曲家王基笑,戏剧家常香玉,作家何南丁、张一弓、于黑丁,画家谢瑞阶、陈天然等等。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许多令人感动的优秀品质和先进事迹。他们有的在国家危难之际慷慨捐献飞机;有的甘守清贫,不为任何诱惑所动;有的虽然在文革中倍受折磨,仍坚守对革命文艺的信念,不愿离开文联;有的为创作出反映真实生活的优秀作品,冒着生命危险深入生活······

  我接触最多的还是书画家谢瑞阶先生和陈天然先生。谢老时任中国文联委员、河南省文联副主席、省美协和书协主席;陈天然先生任省美协副主席和书协副主席,当时我作为书协的工作人员,自然与他们的接触更多些。

  八十年代初期,一次我去看望谢老,想不到他家中的几间房子空荡荡的,真如古人说的“家中无长物”。令人难以想象的是,以画黄河名扬四海的“黄河老人”竟连一张画案都没有!之前我知道他在文革中被抄过家,但没想到会是这般情景,心里很不是滋味。临走时我问谢老有什么事要办,他迟疑了一会说,最近我身体好一点了,虽然八十多岁,只有一只眼睛,但还想创作几件作品,你能不能给我做一个画案,款我付,又说:“现在书协成立了,我是书协主席,这个要求不过分吧?”我听了真有点心酸。

  当我向有关领导报告后,此事很快落实了,当然也没有让谢老付钱。后来每每说起这件事,谢老总是面带愧色,说:“这一辈子就沾了公家这点光,张海可以证明。”我说:“哪里,你给书协写的字画的画从来不取分文,价值岂能和区区一张画案相比!”事实上,在我和他接触的十多年中,谢老真是洁身自好,一尘不染。一次谢老随中国书法家代表团出访日本,考虑到谢老高龄和眼神不好的实际情况,文联决定让他的孩子送他进京。谢老一听就火了,说这是公事,小孩坚决不能“搭车”去。无奈只好我陪谢老。在北京的数天里,吃住要严格按机关规定的标准,外出大半挤公共汽车,而且一切开支都是公私分明。客人来访就餐,都是谢老自掏腰包。为公事我付账,为个人的事记在另外账上,他把钱给我。丁是丁,卯是卯,绝无半点含糊。他常说,人只要不做亏心事,就吃得香,睡得着。每每说起文革中他所受的屈辱,他说,打我骂我的人我可以原谅,但那段历史我永远不会忘,忘了还算人吗?做人总要有点骨气啊!寥寥数语,足见谢老的凛然正气。

  回国后我去接他,见他仍和出国前一样,两手空空。最后按国家规定买了一件免税十八寸彩色电视机。谢老逢人便说,我和老伴两个人加起来半只眼睛(老伴全失明,谢老一只眼睛视力尚不好),一台电视够用了。直至去世,他家中像样的物品仅此而已。我想身为一位很有成就的著名画家,完全应该生活得更好些,但谢老和文联许多艺术家一样,甘于寂寞,甘于清贫。他们这种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高尚品质对文联的影响是深远的。在我经历的这近三十年,文联也搞过好几次基建,也有许许多多的采购机会,但上上下下一尘不染。九十年代末期省里组织例行审计,作为厅级单位的偌大文联,一年招待费仅5000元,很多人感到不可思议,这在全省厅局中绝无仅有!现在往往是一个工程建起来,总要倒下几个人。世纪之初,文联大楼建成,如今投入使用也好几年了,尚没有听说有谁倒下去。

  在生活上如此。而对自己从事的事业更是认真执着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大约在谢老八十五岁那年,人民大会堂请谢老创作一幅巨画。谢老虽然身体不好,仍欣然应允,并要再去黄河写生。大家劝他不要去了,他说这是政治任务,我既然接受了,就一定要画好,不去写生哪能行!于是在黄委会的安排下,他用一个多月的时间沿黄河写生之后,才赴京开始创作。经过数月辛勤工作,以黄河为题材,表现中华民族伟大气魄的巨幅画作“中流砥柱”悬挂在人民大会堂北京厅,受到国内外一致好评。

  陈天然先生原来是版画家,他多年到家乡巩义山区深入生活,创作出了影响巨大的版画作品《山地冬播》,成为新中国版画史上的经典作品,日本为此还专门成立了陈天然版画研究会。后来兼及书法创作,他同样全身心地投入。他一头钻进图书馆,没有照相机,也没有复印机,每遇到一个自己认为有特点的字,便认真双钩,一个字有几种写法,他就钩多少种。夏天短衣挥扇,冬天棉衣棉被,真的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最后终于融会贯通,创造出自己独具一格的个性风格,在书界传为美谈。

  如今河南老一辈艺术大家有的已经谢世,有的虽仍然健在,但年事已高,然而今天的文联人不会忘记他们。他们那种一丝不苟的敬业精神。从骨子里对事业的执着热爱,如不言之教,无声之令,至今时时影响着我们和更年轻的一代。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如今一切时空背景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我在担任文联全委和中国文联荣誉委员之后,向国内文艺界大家们学习的条件更好了,他们的事迹更丰富,使我的眼界更加开阔,我受到的关怀、帮助、支持更多也更加有力。2004年我在京举办个展,按中国文联当时规定,中国文联是不能作为主办单位的。但考虑到我是一个省的文联主席,作品质量尚好,虽然按规定年龄差几岁,仍特批以中国文联为主办单位。今年初,我个人书法展在江浙沪三地巡展,中国文联更是全方位给予支持。三地巡展时间长,难度大,最后能办得成功、圆满,全靠全国人大、政协等国家领导人的莅临指导及中宣部、中国文联的大力支持和精心安排,以及浙、沪、苏各地文联的支持配合。孙家正主席为了到南京出席开幕式,特意把自己的工作做了调整。孙主席还在南京做了重要指示,要求保证展览的成功。胡振民书记风尘仆仆赶往杭州亲临开幕式,以及三地的开幕式都有中国文联党组的负责同志冯远、李牧、覃志刚等在百忙中出席并讲话,杨志今参加学术研讨会。胡振民书记更是从一开始就多次指示书协和有关部门对展览的各个细节加以注意,并亲自把每一个重要环节一一落实。展览涉及到文联的部门也都给予了大力的支持。

  中国文联成立至今已经六十年了,回首往事,我这个有着三十多年经历的老文联倍感文联这个大家庭的温暖,倍感文联人精神的可贵。自己虽已年近古稀,但我仍然愿意像老一代艺术家那样,在有生之年为祖国的文艺事业恪尽绵薄之力,让文联人精神传薪续火,永远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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