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 张 海

   刊发时间:2010-10-08   作者:胡传海

  张海在最近几年的书法个展引起了书法界的广泛关注,一方面是他举办展览的规模和效应,另一方面是由于他的特殊的身份。可以说在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的任上,这么大规模的举办展览也只有张海一人。这从一个特殊的角度暗示我们,就是作为书法家而言,艺术本身的创作和追求是第一位的,无论他是主席还是一般的会员。把自己的探索和想法,以艺术展览的方式呈现给大家,是最好的也是最有效的手段。可能人们会对密集型的展览会有各种想法和猜测,但是,作为当事人的我来说,我是最清楚其中的缘由的。因为,张海的展览,起因于我的一句话。当时,我在他家中看到他的大幅作品,写得那么有神采,和我平时见到的他作品的印刷品有很大的差距。于是我就向他建议,是否可以举办展览,让更多的人能够了解他的作品的艺术魅力,而不仅仅是他对书协工作所做的贡献。于是,便有了他的一系列展览。为什么需要举办这样的展览呢?这是因为在很长的一个时间段里,各级书协主席的职位逐渐为喜欢书法的官员所占据,这些官员虽然对书法有着极大的热情,也对书法事业作出了贡献,但由于他们不少是半路出家,所以,也引起不少书法家对其本身艺术成就的议论。因为,这是个艺术团体,所以,艺术,毕竟是第一位的。故张海作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的身份重视书法本身的艺术创作,这其中的隐喻性含义要大于书法展览的本身效应。

  也正是由于张海地位的特殊性,所以,很多人包括我都没有撰写更多的文章去评论他的艺术和事功。以免大家的误解。因为,这毕竟不是我们所处的地位的人所能处理好的事情。今承张海先生的厚爱,想要我对其书法作点批评。我想,评论张海先生的书法是不能和他的事功决然分离的。所以,我想从我的个人角度来解读他。其实,现在为什么要来评论张海的书法艺术和他的工作呢?因为,作为五年一届的主席,他将面临换届工作,是结束工作还是继续留在岗位上的问题,这也使得我们能有机会来审视一下他的艺术和工作,无论将来他的去留怎样,这对我们来说也已经无所谓了,也正是这样为我们能比较公正地评价张海的艺术和工作留下了余地。张海早年曾专门赴江南登门拜访费新我、沙曼翁等,讨教笔法,钻研艺理。他书法的线条相当有功底,所以显得特别有韧劲和张力。具有如锥画沙的力度,细看可以发现线条中的小颗粒,随着速度的变化其分布也随之不同,显现颗粒感就是一种用墨偏重的写法,这种写法既能看出一个书法家的线条功力,也能看出其对线条的掌控力。随着年轻人更多的参与书法,对水的运用也更重视。这是由于年龄不同,在处理作品的方式上有所区别。老一辈的书法家更为注重锤炼线条,如沙孟海、林散之等,而新一代的书法家则更多地把注意力放在总体的章法效果上。显然。张海更多地是受到老一辈书法家的影响。同时,他用笔极为细腻,我们可以从其起落笔的地方,还有起承转合之处,都可以看到他在写的时候相当注意,显现了南派书法精于用笔的特点。那种委婉细腻的手法从某种程度上更能契合张海的心境。即绝不苟且,大胆落笔,小心收拾,变起伏于锋梢。另外,他在书写的过程中能留得住笔,提按顿挫,悠然冲容,他可以在墨色几乎显现干枯的情况下依然能充分使转而不粘滞,悠悠扬扬、疏疏落落,文雅中显现出一种淡定,致广大而尽精微。他自己在一首诗中说:“一笔充盈了一篇,毫枯锋破到轻烟。凭人褒贬说墨戏,自谓悉心参墨禅。”带有禅味的线条,疏淡的画面效果,让我们能充分领略张海书法线条的魅力。张海的作品不追求那种一眼看去夺人眼球的效果,而是追求一种韵味,一种精致,一种心境。所以,他的线条不是大起大落,而是粗细变化不是太大,更多地是追求线条和起承转折间的微妙的变化和气势的贯通及连带。艺术需要对比,但这种对比他是运用墨尽后再起笔蘸墨自然完成,而没有人工的痕迹。这有点像怀素的小草《千字文》的方式,怀素还写了大草《千字文》,两者相较,小草《千字文》更有文化内涵,更有老境和化境。这种境界在张海独有的破笔行草书中体现得十分完美。这种作品的效果,形散神不散,一如散发老僧,随意点染,变成梅林。张海的艺术风格在很大程度上是深藏不露的,讲究含蓄,追求苍老和淡雅,让欣赏者在线条的节奏中去领略内中的艺术美感。张海作品的布局以疏朗明快见长,体现的是董其昌的章法特点,他的书法作品中兼善五体,但一般他是以隶和行草面人。他的线条的老辣就是和他长期练习汉隶有直接的关系,所以,他的线条虽然是服务于帖的,但线条的质地是碑的浑厚苍茫的气息。看上去变化不大,节奏自然,但仔细看看,却是力可破纸,如锥画沙。他的汉隶虽然还是以扁平结构为主,但有两个变化,一是他采用了梯形的造型方式,使结构显得更加稳健,二是他的隶书有时采用横画粗写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隶书的传统形式,充分表现了自己的性格特点。汉隶是张海用工最深的一种书体,他在这方面不仅作为练功的方式,更是作为对传统形式突破颠覆的基点。再来看看他的篆书作品,他很少以篆书示人,但当你看到他的篆书后就会明白,其实他的线条还有一个来源,那就是篆书的那种圆融丰满的感觉,好的线条具有一种立体感,而不是一种扁平的线条。现在有不少年轻的作者,把大量的精力放在字形的突破和改变上,比如章法的变化以及大量采用异体字,但是,你仔细看看他们的线条却是缺乏立体感的,大量水的运用,更使得线条的魅力在消失。这就好像是两件衣服,一件讲究做工和衣料的质地,强调的是衣服的档次和高贵的感觉,另一种则是衣服的衣料很一般,追求的是款式的新颖。我们当今的书法界,上年纪的书法家和年轻的书法家之间的区别很大一部分在这个上面。张海在处理作品时相当重视作品艺术风格的变化,力求每张作品具有自己独特的面貌和个性。特别是他在处理大幅的作品时的掌控能力,是一般书法家所望尘莫及的。他在笔法、章法、墨法以及悬挂的方式等方面。都有着自己精心的设计和思考。从总体上看,他的江南行书法展览,以及在北京的“岁月如歌”的汇报展览都展现了作为中国书法界领军人物对书法的现代发展以及它的展示方式的一种思考,当然,更为重要的就是,他的展览更重要的隐喻性在于,书法界的领导就是要把书法作品的艺术成就作为第一位,其次才是他的领导才能。如果,连基本的书法功力都没有,又何从谈起服众呢?毕竟它是一个艺术团体,而不是一个单纯的政府机构,这是有着本质的区别。我想这对以后各级地方书协的改选都有着积极的示范作用和标示性的意义。

  现当代书法的发展一个最主要的标志就是书法进入了体制的运作。它和清末民初士人自由组团讨论艺术有着本质的区别。也可以说是各有利弊的事情。后者的松散自由的艺术氛围以及由市场决定书法家地位的方式,在从事艺术人数不多,艺术还是一个精英体系的时候是十分有效的手段。但一旦艺术成为一种很多人追求的目标时,对其的管理和服务便成为一个十分需要关注的问题。所以,我们在讨论张海艺术成就以及他在当前书法史上的地位时,这是个必须要厘清的问题。正是从体制内的角度来看张海,才显得更有意义。

  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是代表体制内的最高领导者。一般而言也必须是在艺术成就上具有时代高峰的代表者。但事实上,从前两位主席的情况来看,书法家协会主席更多的是文化和学术的象征。启功对文化艺术的包容以及对书法鉴定和学术理论的贡献,都足以使他傲立书坛。但从书法艺术的角度而言,启功出于馆阁体的行楷和他主席的身份是并不匹配的。但由于其无与伦比的中央文史馆馆长的地位和学术上的巨大贡献,他的书法丝毫没有削弱他作为最高贵书法家的艺术魅力,相反,他的书法依然成为了一时之尚。谁也没有这个胆量以及谁也不愿意去说他的书法只是一个童话。从体制要求本身而言,主席可以是身份的象征者,也可以是事功的开拓者。但启功显然是属于前者。他并不愿意去多管闲事,主席只是一个象征性的职务。对他来说可有可无。继任者沈鹏也是一个学者和文化人,他的书法和诗歌都达到了一定的高度,他写的手札也是在现当代书法家中具有极高水平的代表。但沈鹏在体制内似乎始终是一种有劲无处使的局面。他一方面具有很好的理论思维,同时又有很好的想法和思路。比如他提出的书法的可持续发展的理论就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但是,也正是由于体制的原因,也可能他把自己放在了和启功相同的位置,所以,很多想法在实施上还是遇到了困难。于是,我们再来看张海,张海本身就是一个省的文联主持工作者,几十年的工作经验,他对体制内的问题是相当谙熟。同时,他又是五届国展一等奖的获得者,对书法事业的一生追求使他可以随时为之做任何贡献。对这一点我丝毫不感到怀疑。为什么如此说?他在河南对待“墨海弄潮”的获奖作者时就毫不犹豫地自掏腰包奖励作者,在汶川地震时他毫不犹豫拿出一百多万,在青海地震又拿出一百二十万,并拿出五百万设立“中国书法发展基金”,从这一点看,他是一个愿意为书法事业作出奉献人,本来,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是一个最好卖字的职位,但张海既然能够把自己的稿费奉献出来,就说明他重在“事功”而不是敛财,这和我们当下不少人贪恋主席职位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有着天然差别。他是想在任的时间里为更多的人服务,并开创出一种良好的局面,以不辜负领导对他的信任和厚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想法应该是这样。于是,便有了他对体制本身的手术,首先是成立各种书体委员会。这是一个比较学术化的动作,它可以使各种书体得以比较精进的方式来开展展览和学术讨论。事实也证明这是一个有效的措施。现在的各个委员会的工作都开展的非常有序,也出现了不少成果,说明,体制中的必要改革还是必须的。其次,是对选举制度的改革,即书法家协会的人员只是作为一个监督和服务人员出现在比赛的会场,这样就对大赛中容易出现得奖和利益挂钩的后果作了切割。这样做的后果一定是得罪人的,但是,既然义无反顾地去做,就说明了他实施改革的决心。再次,就是书法之乡的挂牌和“书法进万家”的活动。这说明,张海在对待书法发展的事业上是具有着很强的历史责任感和使命感的,他的要出精品的观点,要出具有时代特色的代表性书法家,就是针对“书法家”泛滥,整个书法界弥漫着一种浮躁意识而提出的,单纯地参展的动机是背后的名利思想的驱动,从而使得我们这个时代,展览满天飞,但又缺乏具有时代高质量,并具有时代标杆性意义的展览。而缺乏静下心搞些研究,深化学问的良好空气,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提倡。所以,张海主政以后,很多带有走穴性质的展览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更好更深入地打造“国展”和“兰亭奖”,为了营造一个更为公正的选拔氛围,他让所有的书协的工作人员,由原来的裁判员角色转化为服务员的角色,至少让评判工作显得更为公正和透明。切割了利益牵扯的可能性因素。如果说张海五年工作的重大贡献就是从体制上对书协的工作做了梳理,明确分工,确立目标,坚定地按照一种良好的方向前行。虽然,在对各种利益的分配和切割中会有各种不同的想法和非议,但是,只要处于公心,他就会义无反顾地去做。所以,张海首先在自身的艺术探索上他不因为自己已经是主席而显得放松,而是不断地把自己的艺术成果推向社会,同时,他作为一个书法的社会工作者又是具有极强的责任意识,而不是靠这个位子来牟取个人的私利。而是真正地出于想为大家服务和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这一点出发。在当代社会以利益为驱动的情况下,的确他这样做是难能可贵的。

  可以说在张海的心中始终有一个“经典与大家”的意识存在。这从他力推代表作,提出出经典,出大家的口号中就可以看出。早在年轻的时候我估计他就有这个意识,他不是那种张扬的人,在很长时间里,他只是默默地在做自己的事情,也不太多去参加什么展览,只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在五届国展上获得了一等奖后就再也不见了他的身影,他也不过多地去宣传自己,他的名气和影响力甚至还不如在他手下的周俊杰和李刚田来得大,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有着自己的千古之想,他不愿意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而显山露水,他能够在很早的时候就自己拜访江南名家,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收集大量的砚台,又能在很长的时候(而这段时间几乎所有的中国名家都浮出了水面)而无声无息,扎实地做着自己的工作,直到历史给了他机会的时候,他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可以说他的历练和城府绝非一般书法家所能企及,也就是说,他的大家意识也不是一时之冲动之想,而是在胸中酝酿已久的梦想。他认为我们这个时代和前人有着完全不同的历史特点,也完全没有必要用前人的观点来束缚自己,可能前人的精品是在书斋里几个人品赏,而在现代,则是几乎无法脱离展厅的表现。况且,我们今天有着比前人优越的多的印刷条件,在某种程度上说,我们今天的一般书法家几乎享受着在古代只有帝王才享有的观赏条件,尽管,传统文化的总体氛围不能和古代相比,但是,从视觉艺术的角度,我们今天看的东西又大大地超越了前代。可以说,我们今天拥有着前人无法拥有的良好条件。所以,只要自己具有很强的责任意识和使命感,是完全可以做到和古人相抗衡的。当然,要经受得住历史的检验的第一关就是首先要经受得住观众的检验。这样,我们就能充分理解,他为什么在年老之时还依然举办一系列的展览,可以说,今天的一大部分的经典是出自于展览的作品,这是和前代所完全不同的地方。我曾经在上海博物馆看到日本所藏来华展出的王羲之的作品,只有半张报纸那么大,虽然显得笔精墨妙,但是,如果,在现代的社会,用一种信札的方式来引起人们的注意会很困难。所以,展厅文化,已经是当今社会不容忽视和回避的一个主要现象。我们要看经典,要认识大家只有从展厅中去寻找。所以,办好活动,完善机制,精心策划,精心实施是张海对展厅文化认识的一个重要方面。他在举办江南巡展之时,对展览的形式以及展品的大小的把握是相当重视的,大幅作品都是装裱在大幅的板上,事先对场地的观察和测量,各个方位观察的角度来定作品的大小等等,都是说明他对展览作品是进行精心打造的,他甚至动用集装箱把作品完整地运过来,保持作品的平整性。都可以看到张海在做好一件事情的时候是下过功夫的。在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的位置上,他甚至作出表率,积极地展出自己的作品来让大家评说,不回避。经受群众的考验。这在中国现代书法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我甚至怀疑他是否用这种方式暗示既然你是艺术家就要用在艺术上让人心服口服。然后,你才来坐这个位置。这样,他也就把不少具有活很强活动能力的“南郭先生”挡在了门外。也给我们这个社会中普遍存在的“争座位”现象作出了一个很好的解答。以利于形成良好的社会风气。

  张海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骄傲,也是我们这个时代特有的富有代表性的书法家,他无论在艺术以及人生的道路上的探索都值得我们很好地去学习去研究。他是我们这个时代具有标杆性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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